熊长清吃了一惊，“失控？什么意思？”
黑袍人并没有回答熊长清的问题，又呆呆想了一阵，说道：“太阳系的实验，已经过去了差不多46亿年了。考虑到它和银河系的关联，时间应该是要更长。”
熊长清呼出一口气。
46亿年的实验，妈的。
“正常来说，太阳系的实验，再过50亿年左右,就要终止。目前太阳系内的文明，也就是地球文明，持续时间能够超越实验的时间限定，还是个未知数。”
“你也是个理科生,你说说看，地球上的实验，目前为止持续时间最长的实验经过了多少年？”
熊长清愣了一下，“大概180年左右，牛津电铃实验。”
黑袍人点点头，“后面加上个亿的话，就是180亿年，比起太阳系实验的时间还要长。”
熊长清咧嘴，加上个亿,说得轻巧，为啥不加个兆呢,时间不是更长？
黑袍人说道：“180年的实验，要地球人几代人的寿命才能完成。我并不知道，实验场的管理者寿命有多长，按照太阳系在银河系乃至整个宇宙的比例来讲，这些管理者的寿命，肯定是要用兆来计算了。”
熊长清只觉得头晕目眩。
人一生活个几十年，就tm的非常辛苦了，活这么长，有意思吗？
黑袍人哂笑：“人类的存在，实在是太过微小，你居然拿他们和人类来比。”
“蜉蝣只有一天的寿命，人的寿命按照一百年来计算，是它的三万六千五十倍。而一百年的三万六千五十倍，就是三百六十五万年。如果有人说他活了几百万年，你会不会感到惊讶？”
“更何况，地球上的生物，还有寿命更短的以分秒来计算的，所以，如果以那些生物的目光来看人类，人类不也是不死的存在？
熊长清苦笑，“你说得对，只是总有个接受的过程。
黑袍人点头，“是。你知道那个老家伙活了多少年？
熊长清摇头，“不知道。和太阳系同年？”
黑袍人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又知道我多少岁？”
熊长清再度苦笑，“不知道。”
黑袍人叹了一口气，“我也不记得了。其实我可以记得的，但是我不想记得。话又说回来，其实时间很容易过去的，你知道安迪耶布在金字塔里面呆了几千年？”
熊长清点头。
“对人类来说，这是非常难熬的一段时间，但实际上，要熬过一段比较长的时间，其实也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那就是，死亡。”
熊长清无言以对。
确实，就像是流传的那一句话一样，好好活着吧，你要死很久的。
一死万事休。
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死亡的人，到现在死了多久了？
“只是，死了就不叫熬了，死了就灰飞烟灭了。”
熊长清说道。
凡人皆有一死，死了之后的世界，或许万亿年都是弹指一挥间，但那叫做熬吗？不需要熬了，直接了事，如果是睡着了以后还能醒来，那还差不多。
黑袍人点头，“你也说得对。只是，死了难道就不能活过来？”
熊长清明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可以说是“法力”无边了，但还是震惊了。
人死不能复生，死而复生只是神话，不可能是科技。
黑袍人像是知道熊长清的心思——或者，不是像是，是肯定知道？
他摇摇头说道：“死而复生，并不困难，科技完全可以办得到，当然，不是地球上的科技。”
“安迪耶布熬过长时间关押的办法，是假死，像乌龟一样的假死，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将生命功能降低到最低的一种睡眠模式。这你应该不难理解。”
熊长清点头，这个没有问题。
怪不得安迪耶布能够在里面熬上几千年。
黑袍人继续说道：“电脑被关了，过一分钟，一天，一年再打开，也是一种睡眠。如果不再打开，就是这台电脑的死亡。”
熊长清忍不住反驳，“但是电脑是机器，人是血肉之躯，血肉之躯会腐烂的，如果可以复活的话，难道要一直保存在冰块里面？”
黑袍人看了熊长清一眼。
当然，熊长清是看不到黑袍人的眼睛的，他只是看到了黑袍人做了一个转头面对他的动作。
那一片黑白主色间夹杂着点点五彩斑斓的快速旋转的星云，让熊长清根本不敢看。
“谁说机器就不会腐烂的？铁会生锈，黄金会氧化，虽然过程非常缓慢，但在天文数字的时间背景里，它一样会腐烂。”
“闭嘴！”
黑袍人做了个让熊长清别说话的手势，“你的头脑还是这么僵硬。你可以这么理解，电脑的寿命比人的寿命长，死而复生的时间期限要求也比人类要长得多。”
“对于一个没死多久的人，或者身体得到了很好保存的死人，死而复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你是否能够理解？”
熊长清点头，“可以。我把它理解为激活。古代神话中的起死回生丹是不是其实就是一种激活人体功能的药物？”
熊长清认为自己的想象力很丰富，不料黑袍人只是一声冷笑。
“不是，只是想象，不过既然提到了想象，也就到了关键了。人类之所以存在下去，就是因为想象力。”
熊长清不想让谈话歪了楼，想象力不想象力的，以后可以再说，他现在只想搞明白，死了很久的人，肉体都不见了，怎么可能还复活？
黑袍人哼了一声，说道：“区别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熊长清说道：“思想，或者说，他的大脑。”
黑袍人点头表示满意，“你们现在的科技，都可以搞些拔高、整容、植皮之类的小儿科了，等于微观改造一个躯体，到未来，完全改变一个人的躯体，已经是很简单的手术了。”
“但是，重塑一个躯体，却不是简单的事情，至少你们还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做到。”
熊长清回答，“是的，但是也开始了，例如人造血液、人造皮肤等等。”
黑袍人嗤之以鼻，“渣渣一样的东西，有什么可以吹嘘？”
熊长清无语。
在这个家伙面前，什么不是渣渣？
黑袍人说道：“待以时日，只要知道一个人的躯体详细资料，就可以重塑一个躯体。”
“但思想的复制，却还需要极长的一段时间。”
熊长清很想问，这个极长是多长，不过还是没有问。
黑袍人问道：“脑电波的事情，你知道的，安迪耶布多少懂一点，也是那个老家伙教的。哼，那个老家伙打架不行，却喜欢搞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
熊长清再度无语。
“人的脑电波，就像是无线网络一样，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特定仪器可以感知、接收、传递，还可以保存，乃至仿造复制。”
“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只要有详细的资料，让人死而复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而这些资料，实验场都有保存。你是不是看过从你光屁股到现在的每一个影像？”
熊长清下意识的点头。
吕词卿给他看那些影像的时候，对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一些以往完全记不住的场景，现在又重新回到了脑海中。
“实验场的资料库里面，有每一个实验个体的详细资料？”
熊长清忍不住问道。
虽然地球上有几十亿人口，每个人的一生影像以及身体资料完全记录下来，这个存量肯定是无比庞大的天文数字，但熊长清并不为此赶到吃惊。
想想以前的竹简书，再看看现在的硬盘里面的电子书，可以储存的文字量根本无法相比，恐怕在实验场里面，储存地球所有资料的储存器，也就是出现在几千年前古人面前的一个移动硬盘那般大小。
“只是，”熊长清还是有疑问，“这样严格来说，不算是复活，只是复制。”
是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属于他的肉体和记忆已经完全不见了，复活的那个人，只是一个高度仿真的复制品。
即便躯体一模一样，思想完全一样，行为方式性格特点都是一样，也只不过是个复制品。
黑袍人没有立刻回答，过来一会才说道：“其实都一样，习惯了就好。你要知道，每一个生物、矿物，每一个存在，都是由不同的元素组成的。太阳上每一秒中有无数化学反应发生，你可以理解为元素的死亡和转化，物质是不变的，物质每一刻又都是在转变的，人也一样。”
“如果你要较真的话，我可以说，你和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前的你是不一样的，你的思想，你的躯体，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变化，你认为呢？”
熊长清无言以对。
是的，十分钟前的熊长清肯定和现在的熊长清已经不一样了，肉体上些许变化，思想上变化太大。
“所以，以前的消失了，后来的出现了，虽然组成的物质不一样，但其实又有什么区别？还是那句话，习惯了就好。”
“消耗了一个原子，又产生了一个原子，这两个原子，有什么不一样？一个新原子，一个老原子？”
熊长清感觉自己要疯了。
真的一样？
消亡的确实消亡了啊，新生的还是新生的啊？
怎么会一样？
黑袍人往后一靠，说道：“慢慢习惯吧，都有一个过程的，我也一样，何况是你。”
虽然头脑混乱，熊长清还是听出了黑袍人语音中的一点无奈，甚至一点凄凉？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梅若雪的轻微呼吸声清晰可闻。
熊长清看了她一眼，脸色依旧红润，嘴角挂着的一丝微笑还在，饱满的胸膛微微起伏。
现在的梅若雪，和昨晚上已经不一样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一样了。
人还是那两个人。
这种关系的微妙变化，在其中一个人重造之后，难道还是一模一样？
看穿了熊长清的心思，黑袍人冷冷说道：“要不试试？我让你这个女人消失后再复制一个，保证一模一样，连亲热的时候的习惯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