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屑纷飞，黄金灯的灯油撒了一地，整个厢房硬生生地下陷了一尺有余，一地的狼藉，林谟整个人深深地嵌入破碎的书桌内，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回荡在满是破碎的厢房内。
“雪……雪儿？！”寒魁猛地站起，焦急的同时忍不住脸皮抽搐，克雪儿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气力了？她所领悟的不是时间法则吗？他刚想上前阻止，林谟混着液体声响，含糊不清的嗓音从木桌中幽幽地传了出来，他对着一脸惊恐莫名的一驴一牛说道：
“你们……你们先出去，雪儿的精神可能不太稳定，我先和她聊聊……”
二人如蒙大赦般地退了出去，但都听出林谟声音中的慌张，惊讶，以及……好像有一丝丝的惊喜？怎么，这货终于觉醒了奇怪的性癖吗？
房门轻轻掩去，这个厢房顿时昏暗下来，方才的数盏黄金灯早已熄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弥散在空气之中，林谟挣扎地从“废墟”中爬出，掸去发丝间混杂着鲜血的木屑，一脸无奈地说道：
“我自己都快忘了，你是曾经作为南疆中人，首重便是肉身锻炼，就算经历了这般巨大的变故，领悟了宙之法的道则，肉身依然是你最强大的武器才对。”
“对不起……”清脆的女声从那对厚薄相当的粉唇中缓缓吐出，“雪儿”有些害羞地说道，“一时没忍住，我也没想到这副肉身力气这么大……”
林谟猛地身体一震，死死地盯着黑暗中那双流转着樱粉色的瞳仁，女孩的性格丝毫发生了些许变化，曾经的单纯和迷茫消失的一干二净，取代的是如刀剑一般的锋利以及些许的古灵精怪，变得灵动，生气，更像林谟所熟悉的那个女孩，他很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道，三个熟悉的字眼在他口中如珍珠滚落玉盘一般缓缓吐出：
“林……樱……雪？”
……
两个粉嫩的拳头眨眼间出现在了林谟的眼前，对准他的瓜子脸一阵乱捶，大有一副把瓜子仁打出来的架势，她一遍擂着林谟一边气鼓鼓地喊道：“谁允许你叫老娘全名了？！叫樱雪！实在不行叫姐也可以！我勉强认了你这个臭，弟，弟！”
“等……等等，嗷！不要，不要，救命啊！！！”哀嚎遍野，一声声如鬼哭般惨叫从小厢房内传出，绕梁三日不绝，拳拳到肉的旋律伴随着林谟逐渐虚弱的惨叫，让门外听墙角的两人直呼会玩。
“所以说，这么一股玄幻风格的世界是搞哪样啊。”樱雪挠了挠头，雪儿和樱雪长得实在是像，除去一人黑发一人银发外，基本看不出什么区别，樱雪看着林谟死死地盯着自己，坏笑地说道，“怎么？想要了？那还是自己一边玩蛋去吧，这个女孩的身体可不能让你给糟蹋了。”
“去去去。”林谟红着脸啐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雪儿的身体会被你占据了？她本身的三魂哪里去了？就算她是你的前世，也不至于灵魂共通才是。”
“我怎么知道。”樱雪揉了揉自己的胸前，有些不满于海拔的缩水，随口说道，“我找到了自己的最后一处祭坛，接受了全部的记忆后便被一道青光扫中，随即便失去了意识，醒来便听到你们叽叽歪歪的，还听到你要抢一个死人的老婆，姐姐我怎么可能答应？我再晚来一步你们不就过上了。”
因为这个揍我啊……林谟悻悻地想到，我不过才说道扮演吴寒而已，你怎么就考虑到人家的未婚妻上去了，这思维跳跃能力着实不一般，他随即问道：
“我确认一下，雪儿的记忆你应该都记得吧。”
樱雪绕着自己的鬓角的黑发，还是那般熟悉的动作，随口答道：“当然记得，你欺骗人家小姑娘的场景简直历历在目，还有，你确定雪儿是我的前世？有什么根据？，这里可是连我们熟知的凡间都不是。”
林谟反问道：“那你记得自己前世没有成神时是谁？”
樱雪怔了一下，显然完全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皱起眉头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随即放弃，直接用力地甩了甩头：
“七魄不全？甚至被他人擅自改动？”
樱雪很聪明，一经提点很快就明白过来，林谟点点头，将他迄今为止所有的推断全数说了出来，先前在大唐的时候之所以没有告知，便是意识到他们几乎所有的旅途都处于奥洛斯的监视之下，一旦奥洛斯起了疑心，或者说意识到林谟自身起了疑心，他便再没有丝毫摆脱奥洛斯掌控的可能。
……
金色的灯焰重新点燃，一颗颗细小的火花被乍起的风儿吹起，无声地飞起，旋转，燃烧得竟似愈发旺盛，却又缓慢地落下，没落一寸，便黯淡一分，落于地上的那颗火光，却早已熄灭，只留下一点乌色的灰烬，慢慢地舒展着残破的四肢，最后，彻底归于寂静。
樱雪的拳头猛地攥紧，却又慢慢松开，又攥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她呼吸逐渐急促，双股战战，牙关发颤，瞳仁似在眼眶中疯狂跳动，一抹黑暗几乎瞬间袭上她的视野，林谟眼中流露一丝不忍，他轻轻捉住樱雪颤抖的小手，揽她入怀，轻声安慰。
樱雪把头深深埋在林谟的衣襟之内，他的半个肩头很快被打湿，只听得声声喃喃自语传出，迷茫和痛楚很快淹没了两人。
“神界早已破损？”
“们早已灭绝？”
“我们的转世就是个错误，被赋予的使命和意义都只是出于他某个不为人知的野心？”
见林谟不说话，樱雪轻声换了个问法：
“什么都没有了？”
“嗯。”
“什么……都是假的？”
“嗯。”
带着声声哽咽：“乌诺斯，我们……是不是被骗了？我们的存在都只是基于那样一个残破不堪的谎言之上吗？”
这次林谟沉默了很久，知道一盏灯油接近烧完，他才像大梦初醒了一般，这次依然只有一个字。
“……嗯。”
他默默地在心中补上了一句：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