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黎国，天耀皇城。
永安街。
在皇城最繁华的街上，有家声名远扬的“霸天镖局”，镖局后院住着总镖头楚霸天一家。
十四年前，楚霸天与夫人霍琦瑛结束了在江湖上漂泊闯荡的日子，开了这家以他名字命名的镖局。
这一日，后院的一间女子闺房之中，一名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正躺在床上。
这名少女正是楚霸天与霍琦瑛夫妇二人的掌上明珠，也是这家“霸天镖局”唯一的大小姐——楚凝。
只见她双目紧闭，额间大汗淋漓，口中时不时低声梦呓几句。
突然，楚凝大喊了一声：“师父，快躲开！”便猛地坐起身，睁开了眼睛。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伴随着剧烈的头疼，仿佛千万根针同时扎入脑中一般，疼得她忍不住抱着头，又闭上眼睛，蜷缩起身子重新躺了回去。
守在床边的丫鬟秋鹮从瞌睡中弹跳而起，还有些迷糊，反射性地应了一句：“奴婢在！”
楚凝头痛欲裂，尝试再度睁眼，她眨了几下眼皮，转动眼珠，慢慢适应了眼前的光亮，晕眩感也逐渐消失，但疼痛却有增无减，她眉头紧蹙，忍不住咒骂了一句：“靠，一次比一次疼的厉害。”
秋鹮闻声彻底清醒过来，一脸惊喜地凑到楚凝身边，连珠炮似地发问：“小姐，你醒啦？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请洪伯过来看看？”
“不用了。”楚凝忍着疼痛，挣扎着坐起来，秋鹮一手取过床边的靠枕，另一只手扶住她，及时将靠枕垫在楚凝身后。
看到楚凝满头大汗，秋鹮掏出随身携带的绢帕，替她擦干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边擦边问：“小姐，是不是做噩梦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楚凝背靠床头而坐，稍稍歇了一下，等秋鹮擦完，才开口说道：“我没事，就是头疼得厉害，你赶紧把醒神香点上吧。”
秋鹮扭着手帕，有些为难地看着楚凝说道：“小姐，你怎么忘啦？醒神香前日就用完了，你不是还特意吩咐奴婢多制一些嘛！只是奴婢这两日一直守着小姐，还没来得及做新的。”
楚凝低下头，左手抚着额头，叹了口气，头疼严重影响了她的记忆和思考能力。
秋鹮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担忧地问道：“小姐头疼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前日摔下假山的时候撞到了脑袋？要不，奴婢还是请洪伯过来一趟吧？”
楚凝摇了摇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抬起头看向候在一旁的秋鹮，说道：“什么都不要问，只管照着我说的话做，一个步骤都不能出差错，明白吗？”
秋鹮被楚凝咄咄逼人的眼神和严肃的口气给惊到了，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怎会有如此凌厉骇人的气势？
她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是，小姐，奴婢明白。”
“你去春鸢的屋子找她，把她支到小厨房，让她热一下洪伯配的药。等她离开房间后，你打开她的衣柜，最底下那层右边的角落里有个白色帕子包着的东西，里面有两颗香丸，你拿掉其中一颗，另一颗重新包好，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楚凝顿了顿，提高了嗓音，极为严厉地说道：“不要擅自主张将两颗都拿回来，另一颗一定要给我放回去。动作要快，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拿到后切莫多做停留，立刻回来，都记住了吗？”
秋鹮一凛，神色惊疑不定，她点了点头，顾不得多想，立刻转身急匆匆地往门口跑去。
楚凝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抬头喊道：“等等，小心脚下。”
话音刚落，就听到“砰——”的一下，紧接着传来秋鹮的痛呼。
秋鹮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她立刻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微红着脸，对着楚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小姐，奴婢没事，就是跑得太急绊了一跤。”
原本严肃的气氛被她狗吃屎的姿势给破坏了，楚凝望着她一瘸一拐走出去的背影，想笑又不敢太用力地笑，生怕牵动涨痛的脑袋，但又忍不住轻声感叹了一句：“呃——，又说晚了，没让秋鹮逃过这一摔，得疼上一会儿了。”
刚才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楚凝感到口干舌燥，她撑着身体，自个儿从床榻上下来，穿上鞋子，绕过屏风，走到房间中央的一张紫檀大理石的圆桌边坐下，圆桌上摆放着一套白瓷茶具。
一番动作下来，疼的脸色煞白，先前擦干的额头上，又冒出不少细小的汗珠，她艰难地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润嗓。
喝完水，撑着快要炸裂的脑袋，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秋鹮就回来了，走路的姿势已恢复正常。
进屋后，她转身关紧了房门，沉着脸径直走到角落的矮桌前，跪坐到桌边那个看上去又软又舒适的扁圆形蒲团之上，矮桌上放着一个小巧而精致的莲花造型香炉。
秋鹮拿起火箸拨了拨香炉中残留的香灰，又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掏出从春鸢那里取回来的一枚香丸。置于鼻前闻了闻，确认没有异味后，再将香丸轻轻放置在隔火用的瓷片上。
一套动作娴熟无比，整个过程，秋鹮一直保持着极为虔诚而专注的神情，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借着炉中炭火的熏烤，香丸开始升起袅袅轻烟，并慢慢扩散流转，“醒神香”特有的清爽之气弥漫整个房间。
楚凝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精神猛地一振，香丸迅速起效，头疼瞬间得以缓解。
又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脸色慢慢红润起来，她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头已经彻底不疼了，人也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睁开眼，楚凝没有打扰秋鹮焚香，她静静地坐在圆桌边，观察着秋鹮的一举一动。
九世以来，从秋鹮的种种表现来看，她并未发现秋鹮有任何异常，照理说应该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
然而，一想到师父天铭真人的叮咛：“从你以往的经历来看，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杀你的人应该就潜伏在你身边，所以，切莫相信任何人。”
楚凝想了想，师父说的没错，不管秋鹮每一世的表现有多好，她都不应该放松警惕，还是要有所保留。凡事只能靠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事关自己的命运，不能有丝毫闪失。
秋鹮认真观察了一会儿香丸的情况，最后用手试了试炭火的温度，确定火势的大小恰到好处之后，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下来。
见楚凝似乎正沉浸在香气中，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
楚凝瞥了秋鹮一眼，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但并未解释什么，而是催促了一声：“好了，快去开门吧。”
秋鹮不明所以，狐疑地看了楚凝一眼，但还是依言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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