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军令状
刘天昊走到画架旁，指着颜料盘说道：“根据剩余颜料中所含的水分比例，可以判断出使用颜料的时间与死者死亡时间大约吻合，也就是说，凶手在死者生前或是死后画过画，而这幅画应该被凶手带走了！”
“继续！”
“画板架子、木凳、颜料盘、颜料、画笔都是国外的品牌货，价值不菲。据了解，死者林娜娜并不会画画，不可能有这么专业的东西，因此这几样东西应该是凶手带来的，很可惜，上面的指纹已经被凶手清理掉了，或者说，凶手画画的时候带着手套，根本就没留下指纹。”
“在死者的物品中没发现银行卡和现金、手机，应该是凶手拿走了，另外台式电脑的硬盘也被拆下来拿走了。但死者的其他财物，如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却还在，房间中没有被翻过的痕迹，由此可以排除凶手是因财杀人，我个人认为他拿走死者这些物品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掩饰拿走死者的手机和电脑硬盘的事实，银行卡和现金是为了迷惑警方顺带着拿走的。”
韩忠义的脸色缓和了很多，却依然阴沉：“还有么？”
“凶手是男性的可能性比较大，可能做过海员、海军、渔民一类，擅长画画，家境富裕，左撇子，曾经患过精神类疾病，身高应该在175公分以上，孔武有力，可能有重度的鼻炎，有强烈的自信，并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刘天昊自信地说着。
虞乘风在一旁急速地记录，不时地看看韩忠义。
韩忠义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刘天昊，等着他的答案。
“捆绑死者手脚用的是水手通常结，这种绳结具有自紧易解的特性，打绳结的手法很专业，说明凶手可能当过海军或海员、渔民，也可能拥有自己的游艇。”
“颜料盘和画笔放在画架的左侧，画架左侧地面上有部分滴落的颜料，右侧却很干净，由此可以判定他可能是左撇子。”
“家境富裕这点刚才说过，学画画本身就是一件烧钱的事，没钱不可能玩得这么专业。”
“死者的身高大约170公分，身上多数伤痕为鞭痕，鞭痕自上而下，位置又以肩部和胸部为主，这说明凶手至少不比死者矮，从鞭伤的程度来看，抽打力度很大，需要凶手拥有很好的臂力。另外，死者双手绑在铁架子的位置很高，要想轻松地绑住她，至少需要175CM的身高。”
“在颜料盘旁边有一包刚刚打开的纸抽，却用了很多张纸，有轻度鼻炎的人在运动时很少有鼻涕，但在静态时鼻涕就会流个不停，用纸量会很大，如果凶手利用了很长时间画画……”
“等等！我有问题。”虞乘风停止记录。
刘天昊立刻停住话头望向他。韩忠义冰冷的目光也瞄向他。
“如果凶手对死者进行了性侵，也有可能会用到很多纸……对吧？”虞乘风试探性地问着。
韩忠义冷着脸没说话。
刘天昊点点头：“对，也有这种可能，只要法医的尸检报告出来，就会立刻知晓。”
“你继续！”韩忠义向刘天昊说道。
“凶手事后清理过现场，指纹、鞋印、用过的卫生纸等可以确定凶手身份的痕迹已被清除干净，说明凶手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作案后他有充足的时间清理现场，却留下了画板、颜料、画笔等物，很明显，这是凶手故意留给办案人员的，因为他觉得警察破不了案，留下线索就是为了嘲笑警方的无能。”
韩忠义哼了一声，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凶狠：“这只是猜测而已，也许凶手就是疏忽了！”
“怎么判断凶手曾经患过精神类疾病？”虞乘风问道。
刘天昊冲着女尸努了努嘴：“现场这些不足以表明吗，甚至可以说他现在就是一个十足的精神病人！凶手可能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极度变态，有严重的虐待、暴力倾向。”
韩忠义看了刘天昊一眼：“还可以。不过，如果凶手智商很高并具有反侦察能力，现场的这些证据很有可能是他设下的陷阱，比如左撇子、擅长绘画、水手结以及拿走死者的财物等等，在侦破过程中，得随时调整方向，以免被误导。”
韩忠义句句说在点子上，让刘天昊心中对这位老刑警敬佩不已，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案子交给你了，需要多长时间？”韩忠义问道。
刘天昊眼眉一挑，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三天！”
虞乘风暗地推了推刘天昊，拼命给他使眼色。
“这可是军令状，你考虑好了。”韩忠义嘴角向下撇，冷笑一声，意思是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三天破案，简直是自不量力。
“军令状就军令状。”刘天昊知道这是韩忠义的激将法，但倔强的性格使他绝不会后退半步。
韩忠义嘴角微微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行，那就三天，三天内破不了案，我调你去内勤！”说完话他立刻转身离开。
“这么严重！师父，我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师父，唉！”
虞乘风表情木讷地耸了耸肩，随后又冲着韩忠义离去的方向努了努嘴。
“师父，我送送您！”刘天昊愣了一下后急忙追了出去。
韩忠义走到门口停住脚步，冲着门外嘟囔了一句：“你怎么才来？”
“队里还有其他案子，杨法医生病请假，我替他出得现场，刚完事就过来了，挺快的了。”
“要学会科学合理地搭配时间，你这样会耽误破案的！”
“官僚！”
随着一声女人的冷哼，女法医韩孟丹走了进来，差点和追出去的刘天昊撞在一起。她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齐耳根的头发显得她很干练，白大褂把身材的凹凸曲线秀得淋漓尽致，她没理会刘天昊，径直走到尸体前，打开随身的箱子开始工作。
韩忠义轻叹一口气，来到走廊按下电梯按键。
“师父，您还没说您为什么亲自来出现场呢？”刘天昊追过来问道。
“死者林娜娜是钱小苗是好朋友，钱小苗是钱局的千金这个你知道吧。”
刘天昊几乎明白了一点，缓缓地点了点头。钱小苗是钱建国的独生女，人长得清纯可爱，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公安局玩耍，资历稍微老一点的警察都认识她。
“小苗对林娜娜的死很伤心。钱局担心你破案进度慢，所以让我亲自督导破案，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多余了。”韩忠义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刘天昊的肩膀，显然他对这名徒弟的表现还算满意。
“钱小苗和林娜娜很熟吗？”刘天昊问道。
韩忠义点了点头，说道：“她俩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都在南阳工作，私下里常聚，林娜娜刚毕业的那段时间，就住在钱小苗家里，你说她俩熟不熟？”
“明白了。师父，三天内破不了案就调我去内勤的事真的假的？您就是嘴上一说对吧？”刘天昊说话时嬉皮笑脸，但内心却打着鼓。
韩忠义一向不苟言笑，说过的话必须兑现，要是真的调他去内勤做那些事务性工作就等于扼杀了他的梦想。
韩忠义盯着刘天昊：“我在钱局那儿推荐你，又夸下海口，你破不了案不但没法向死者和亲属交代，我的脸也没地儿搁，调你去内勤算轻的！”
姜还是老的辣，刘天昊挠了挠脑袋，他感到自己落入了韩忠义设计好的圈套中，却浑然不知。
“坚决完成任务！”刘天昊立正敬礼。
随着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算你小子识相，记住，三天期限虽然是你提出的，但实际上也是钱局给你的期限，我没任何保留，全力以赴吧！”韩忠义说道。
刘天昊学着乡村爱情里刘大脑袋的强调：“那必须地。”
韩忠义低声说道：“钱局让我转告你，少去监狱看你叔，多学习业务！”
“师父，这是我的私事，又不耽误破案！”
“少废话，抓紧破案吧！”韩忠义说完这句就上了电梯。
刘天昊再次立正敬礼。
“三天！”韩忠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刘天昊。
“明白！”刘天昊送走了韩忠义，站在走廊上愣着神。
他知道钱局的叮嘱也是为了他好，这些话之前跟韩忠义也说过，意思他都清楚，可他放弃清华大学转而考入刑警大学就是因为他叔叔。
他从小就和叔叔一起生活，叔叔也是一名警察，敬业、业务能力强，是他立志学习的榜样，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教他各种破案的知识，直到他参加高考的那年，叔叔因为一起案件受了牵连丢了公职，还因利用公职收受贿赂和渎职的罪名锒铛入狱，而且在事后他叔叔并未退赃，刑期按照上限走的。
这件事只有刘天昊知道，家里几乎没有任何存款，叔叔也没有另外的地方藏钱，怎么可能有接受贿赂这种事！
他知道叔叔的为人，绝不可能利用职权收受贿赂，也绝不可能为此放过一名罪犯，这其中有太多的蹊跷。因此他不顾劝阻，放弃上清华的机会转而考了刑警学院。
此后，他的唯一理想变成了成为一名刑警，为叔叔伸冤。
本硕连读毕业后，他又不顾导师的挽留，毅然回到南阳市当了一名刑警，他终于知道当年牵连叔叔入狱的五号案件影响巨大，甚至惊动了刑警总队，证据表明，叔叔因收受犯罪嫌疑人的贿赂，耽搁了抓捕时间，导致犯罪嫌疑人逃跑，至今未逮捕归案。他曾经提出过要重审五号案件，可由于他与叔叔之间是亲属关系得按照规定避嫌，所以到目前为止，他连五号案件的卷宗都没见到。
无奈之下，他只好到监狱去探望叔叔，以求在他那儿得到一些信息，令他失望的是，叔叔对当年的案件只字不提，好像是有苦衷。
他能知道的也就是从当年的报纸和杂志上看到的内容，案件的细节却无从得知。
监狱的生活并不美好，每次看到叔叔日渐花白的鬓角和苍老面容，他都不敢直视……
想到这儿，刘天昊心中一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