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是想要出国留学吗？”乐伊的眼神往病房里撇了一眼，那语气可不是在韩琦面前叫师兄的样子，完全就是在说一个小辈。
韩教授看着病房里翻论文翻得兴高采烈的儿子，沉重得说道：“他有最顶尖的科研天赋，不应该埋没在第三世界国家的大学里。”
九十年代的中国大学只能说刚从废墟中走出来，实力地位非常符合自己国家的定位：第三世界国家，第三世界大学。
哪怕是未名大学和水木大学呢，哪怕是在亚洲呢，比不过倭国也就罢了，比不过阿三，比不过埃及，甚至比不过棒子。
这里的学者，真的就只是学者而已。
教授尚且如此，研究生教育都尚浅，博士阶段的教育就已经是不足了。
乐伊知道，科研的竞争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甚至比政商界跟尖锐和惨烈，尖端前沿研究只会存在于最尖端的几个地方，不在其中，甚至连接触、了解都是奢望，都是落后于时代。
“以他的天赋，去了漂亮国一定会做出一番事业！”
“你就这么肯定？”乐伊问道，“科研这条路比的可不是只有脑子，还有手段。”
乐伊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狂热和执着，她就是因为在漂亮国前后呆了有五六年，见过那边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的繁荣，也见过背后唇齿森寒的凶残。
任何一个圈子爬到了顶端都没那么干净，动辄数以亿计的金额，谁能不动心？科研这条路的竞争，比政商界更加残酷。
“查尔斯的这次机会，是绝佳的跳板。”韩教授是有计划的。
进入查尔斯的科研组，短时间内是托庇于他，只要韩琦做出点成绩来，那就慢慢可以站稳脚跟了。
任何一个圈子，都是越底层越艰难。
“哪怕他其实没安好心？”乐伊轻笑，查尔斯在那边的风评可没那么讲究。
韩教授也是做过研究的，他不会看不出来，韩琦以为的瞎想其实是非常有价值的科研思路，甚至让查尔斯不惜撕破脸皮想要抢夺科研成果。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们要追赶，总要给人占些便宜。”韩教授脸上写满了无奈。
“既然你们都认可韩琦的实力很强，那有没有想过，查尔斯给的这个机会根本配不上他的实力？”
在漂亮国，一篇SCN的论文也同样足以敲开各大研究所和高校的大门让他们倒履相迎，怎么会只是一只科研狗？
“那都太远了，我们要先抓住落到眼前的机会。”
就是因为无法准确评估价值，所以无论是芝麻还是西瓜，他们都要牢牢握住，不肯放弃一丁点，哪怕顾此失彼。
受限于条件，乐伊没办法评价对错，只能说很亏。
血亏。
“其实你们应该也没有很把这个课题放在心上吧？”乐伊一针见血得指出他们的想法。
要是真的看中这个课题，也不会这么轻易得扔出去当做投石问路的石头。
“毕竟是应用学的研究。”韩教授也不否认。
国内的研究经费都是国家拨款，这就造成了国内科研重理论研究不重应用研究的风气。
这要是搁在漂亮国，这么一个钱途无量的研究方向那些教授早就打破头了！
“给你们个建议吧。”乐伊撩起额边的碎发，“要是想出国留学，应用研究比理论研究跟得他们的喜好。”
最尖端的科研是顶尖大牛争夺的热土，一个无名之辈也想杀出重围换了谁都会以为是天方夜谭。可是应用研究的方向就太多了，最重要的是一旦有成果马上科研转化成收益，更值得投资。
韩教授若有所思。
“爸！爸！”韩琦忽然叫起来，涎着脸渴望的眼神堪比乞食的小狗，“看完了。”
“这么多论文，都看完了？”乐伊看看那些一摞一摞的大部头，这可不是漫画啊！她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就算是最普通的常规论文也要读半个小时以上！
“都看完了呀。”
“不用再看几遍？看熟悉一点，不然你待会儿找起来麻烦。”乐伊说道。现在可没有文件检索系统，有个模糊的印象是不够的，万一需要引用的时候翻不出原文，那感觉真的是能把人气死！
“不用了。”韩琦露出个傻憨憨的笑脸，“我看过的东西，不会忘的。”
“……过目不忘？一目十行？”
“也没一目十行那么快。”
也就是说是真的过目不忘？
乐伊的记忆力也是很好的，所以她不信真的有人可以过目不忘。
随手捡起一本论文期刊：“《Synthesisandcharacterizationofkaliotoxin.Isthe26-32sequenceessentialforpotassiumchannelrecognition?》这篇论文的摘要背一下？”
前沿研究全在国外，中文期刊都没有，这都是专有名词，乐伊别说认识了，读着都费劲！
韩琦傻呵呵得一笑：“Kaliotoxin(KTX)，ascorpiontoxincharacterizedasa37-residueinhibitoroftheneuronalhighconductanceCa(2+)-activatedK+channels(KCachannels)，hasbeenchemicallysynthetized……”
乐伊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得对，发现除了口音有些古怪真的一个字都不差！
她也从小就是学霸，学习也一向比别人轻松，哪怕她一直说她的成就来自于她的努力，但她也清楚，别人就算付出了更多的努力也很难达到相同的成就。她也一向自得于自己的头脑，甚至超过了自得于容貌。
可是现在……
乐伊捂着胸口，顿觉自己的女主光环被撬。
到底谁才是主角？！
这货还在得意：“老师说人的脑容量是有限的，让我不要乱看闲书浪费了脑力，我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得看书了。”
乐伊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幸好你进了实验室。”
“你也觉得我适合实验室吗？”韩琦的眼睛亮晶晶。
乐伊呵呵：“你要是不进实验室，迟早被人揍！”
也就是每平方米平均智商最高的地界儿才能容得下他！
“我……”
“你别跟我说话，我想静静。”乐伊愤怒得摔门而去。
韩教授一言不发，眼神慈祥。
这个儿子从识字的那天开始就在打击他，他习惯了。
“爸，我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没事，她习惯习惯就好。”
“那，她要是习惯不了呢？”
“没事，你习惯习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