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帝王算计
见太后终于说出真心话，萧鹿遥这才轻轻一笑，“原来太后担忧的是这件事。”
李氏见到萧鹿遥开口说话，一时间有些惴惴畏惧，但想到今日已经闹到了如此地步，还是认真地道：“我知道长公主于我们母子有恩，可是如今朝野上下都暗暗猜测，若是长公主真的想要扶持我儿，就请将手中的兵权交出！”
说着，李氏从自己的座位上走下来，朝着萧鹿遥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礼，萧鹿遥并没有回避，而是站着受了。
她的眼神不由得一暗，然后看向了旁边一脸不悦和为难的萧延，一时间竟猜不出，这是李氏自己所为，还是萧延与李氏合起来演的一场戏。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萧鹿遥生生地受了这一礼，然后才淡淡开口：“太后恐怕有所不知，这黑甲军，是父皇留给我的。”
若是留给大庆天子，当时也不会将兵权交给自己，直接交由裴家便好。
如今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自己手中的兵权，她看到太后脸上闪过的错愕之色，不由得轻轻一笑，“太后不必担心我拥兵自重，一来正如方才的李夫人所言，我不过是一女流之辈，对权力并不上心，今生所愿不过是看到大庆海清河晏四海升平，待得京城中的这些动乱都平定下来之后，我自然会回到我的封地。”
这话让李氏和萧延都是一愣。
萧延也没想到她居然要回封地，一时间有些无措：“皇姐，我母后不是这个意思，她不过一后宫妇人，见识浅薄，听了那些人的话就胡乱说些有的没的，你坐镇京中这么多年，若是没了你，我又该如何弹压这些人？”
“延儿。”
看向如今已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萧延，萧鹿遥心中一时间有些悲凉，但是她宁愿萧延是假意。
起码这能说明他已经学会了帝王心术，她轻轻地拍了拍萧延的肩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最后也只是轻轻地道：“我不能在京城一辈子，更何况，太后说的是，这些年我不曾完婚，已经让许多人议论纷纷，前些时日的西域王庭重新建交，不免让朝臣们心中生出一些无稽猜想。”
这也是她能够为萧延的帝王之位所作的最后的事情，“我与你说过，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抱负从不在一条路上，黑甲军乃是父皇留给我用以镇守封地的军队，即便把虎符交出去，他们也不会轻易为朝廷所用。”
朝廷真正需要的兵权，在裴家，并不在自己手中。
萧鹿遥的话音刚落，却听到李氏又紧追不舍地道：“裴家手中有兵权不假，可是裴家可是你的外祖家，他又怎么肯安心为我儿所用？”
还真是……一个对朝政兵权半分不懂的妇人，如何能懂得这些？又怎么会步步紧逼地发问？
或许前面李夫人的算计是假，此刻才是真正的图穷匕见。
自己竟是被这看上去纯良而又心系自己的弟弟算计了一把，萧鹿遥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她看向了萧延，只见少年的眼中带着雄心壮志，他还是太过年轻，不能掩饰自己的野心。
“太后是何意？”
淡定地看着眼前的李氏，萧鹿遥轻轻一笑，“难不成是叫我一个做臣子的亲自去另一位辅国重臣的手中讨要兵权？”
“皇上的心思，我自然都懂，可是算计不应该是在这后宫妇人之间，你的本事要拿到朝堂之上博弈。”
为君之道哪里是靠这些见不得人的算计？君与臣，从来都不是统帅的关系，而是针锋相对，若是君不能盖过臣、反而叫臣子牵着鼻子走、处处受制于臣子，又何来的君权？
萧鹿遥意味深长地看着萧延，其中深深的思量直叫萧延有些抬不起头来，“我前半生愚钝，不曾在这些权术上用心，你的心思筹谋远在我之上，怎么也在这样的事情上犯了错？”
知道萧鹿遥已经看穿了这是自己的谋划，萧延一时间无地自容，但是想到自己的壮志，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我不是为了打压你而说这些，只是觉得，当日被我从宫中接出来的那个少年，已经永久地死了。”
叹了口气，比起现在心思深沉满腹算计的萧延，萧鹿遥更想念的事那个刚被自己救出来时防备着自己，对自己满是算计的萧延。
不过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刚才她说的回封地的话，并非是一时意气，而是这几日她在家中经过长久的思索之后想出来最好的解决之法。
新帝猜疑算计，朝野上下议论，左右已经将该做的都做好了，现在也是时候将这些都解决了。
她朝着李氏行了一礼，“该说的我都与皇上说了，此后，便不必在我身上试探。”
说完，她就径直离去，不去管身后的李氏和萧延是如何脸色。
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仿佛身后的算计阴谋都已经被抛远了。
眼前是晴空万里，放下一切的感觉，真好。
“阿遥。”
听到身后迟砚的声音，萧鹿遥些许的愣怔，这才想起来，迟砚还在殿外等着自己。
她转过身来，看向迟砚，“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
迟砚早在随着萧延一同往这边赶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阴谋的气息。
宫中上下有他的眼线，但是他也没想到萧延居然不声不响地给萧鹿遥设了这么一局。
“我有些惋惜，人都是会变的，我也知道萧延迟早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她甚至还没有在皇姐的这个身份中醒过来，就被萧延的真面目将这一切的平静都击碎了，她恍恍惚惚一笑，“也许我早该接受这一切，只是我自己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也要接受现实。”
沉默片刻之后，他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两个人的交谈声被风吹远。
而站在玉石阑干后听着他们细微的交谈声的萧延，脸上也露出了一抹不忍的神情，随即询问身边的小远子：“你说，是不是朕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