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酒是可以令人上瘾的东西。
喝醉之后，脑袋才不会那么清醒，神经被麻木，对痛苦和孤独的感知会变得迟钝许多。
现在的苏小琬迫切地需要这种感觉。
施然和施诺离开之后，苏小琬的酒劲上来了。
醉意朦胧之间，脑海里闪过很多个片刻。
她喝醉了，站在周黎光的面前，那张她无数次梦到的脸近在咫尺，她情难自禁，踮起脚尖吻他。
他站着不动，任由她吻着。
良久，她听到他趴到她耳边说：“你确定酒醒之后不会后悔？”
她坚定地摇摇头，她听到他似乎喟叹一声，他说：“苏小琬，我该拿你怎么办？”
然后，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热烈滚烫，甜蜜持久，她清晰地听到他强烈的心跳声，每一声都似擂鼓。
在晕倒在他怀里之前，她问他：“你还爱我吗？”
他好似是说了什么，苏小琬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行，他还欠她一个答案，她要去问他，他到底说了什么？
从房间里冲出来，苏小琬一路来到了周黎光的公寓。
“咚咚咚”敲门，无人应答。
苏小琬蜷缩着身子坐在门口，她一定要等他回来，她有很多事要问他，很多很多！
周黎光下手术的时候已经半夜了，今晚舒丹值夜班，看他换下衣服，不禁问他：“黎光，这么晚还要回去吗？”
周黎光点了点头，“回去找份资料。”
“噢，路上注意安全。”
一路回到公寓，远远地看到了一个身影，蜷缩在他的家门口，像只流浪猫。
周黎光轻轻上前，蹲在苏小琬面前，彼时，她睡得正香，脑袋搁在胳膊上，嘴巴嘟起，睡着的她，一脸无害的样子。
只是这样望着她，周黎光的心已是软得一塌糊涂。
也不知道她究竟睡了多久，天气还有点冷，她这样不感冒才怪。
这样想着，周黎光已毫不犹豫地抱起了她。
尽管他刻意放慢了速度，可还是把苏小琬吵醒了。
苏小琬睁开一双惺忪的眼睛望着周黎光，眼神迷蒙，周黎光闻到了她身上红葡萄酒的味道。
这丫头八成是又喝醉了。
果然，她伸出手抚上了周黎光的脸颊，然后捏了捏他的腮，嘻嘻笑着：“竟然是真的，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她的语气慵懒，在周黎光面前毫不设防，顺便歪着脑袋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
因为她的一个动作，周黎光绷紧了身体。
怕她再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周黎光小心地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没想到，她很快站了起来，一把拽住周黎光的胳膊，“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周黎光站定身体望着她，她摇摇欲坠地攀附在他的身上。
怕苏小琬摔倒，无奈之下，他伸出一只胳膊揽住她。
苏小琬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她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良久，她问他：“当年，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周黎光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几秒，然后说道：“当年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她执拗地盯着他看，周黎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有些话实在是没有勇气再说第二次。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敢说。”苏小琬望着他笃定地说道，“因为当年，你明明是在撒谎。”
“我没有说谎。”周黎光否认道。
“我见过舒丹了。”
“苏小琬，我们已经结束了。”周黎光咬牙说道。
“是吗？”
“当然，早在六年前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苏小琬一双鹿眼斜睨着他，周黎光躲闪着她炽热的目光。
良久，她问他，“就在不久之前，在这里，我问你，你还爱我吗？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我多希望可以少爱你一点。”
当时，苏小琬醉得厉害，周黎光以为她不记得了。
她确实也不记得了，只是刚才，站在周黎光面前，电光石火之间，一下子想了起来。
“你明明还是爱我的。”她执拗地说道。
“你听错了。”
“我听得清清楚楚，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当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苏小琬巴巴地望着面前的周黎光，“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真相？”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我没喝多，你不要逃避好不好？”
苏小琬伸出手抓住他的衣领，头有些晕，可大脑却是无比清醒。
她想知道那个答案，当年让周黎光不惜撒谎欺骗她的到底是什么？她必须要知道。
“你明明有事瞒着我。”
“没有。”
周黎光试图拉开苏小琬的手，可她抓得紧紧的。
现在的她固执得如同一头小牛犊。
两人拉扯间，苏小琬贴得更紧了，周黎光的俊颜就在她的面前，这张她整整想了六年的脸。
情难自禁，她踮起脚尖，抱住了周黎光的脖子，在她快要吻上来的时候，周黎光及时阻止了她。
他一把抱起了苏小琬，“我送你回去。”
苏小琬挣扎着，“我不回去，你还没有告诉我实话呢！我不走……你放我下来……”
周黎光不理她的抗议，抱着她出了家门，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像上次那样失控。
一路抱着她来到了停车场，然后把她塞进了车子里，替她绑好安全带。
等苏小琬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冲了出去。
她扯着自己的安全带，喊着：“停车，我要下去，停车，你快点停车！”
眼见她把自己的安全带扯了下来，周黎光赶紧靠路边停下了车。
他拽住她的胳膊，生平第一次吼了她：“苏小琬，你不要命了吗？”
“我不要你管。”
苏小琬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街上车流如龙，她径直走着。
周黎光差点被她吓得心脏骤停，他追下去，一把拉住她，“苏小琬，你又要去哪里？”
“你放开我，放开我……”
周黎光紧紧地拉着她，不敢松开。
“有什么话我们去车上说。”
她扭头望着他，问道：“你还爱我吗？”
周黎光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表情，他拉着她，“不要闹了好不好？”
苏小琬甩开他的手，径直往车流走去，幸好周黎光反应得快，一把把她拖了回来，一下子抱住了她。
苏小琬趴在周黎光的怀里，听着他慌乱的心跳声，固执地问道：“你还是爱我的，对吗？”
周黎光只是望着她，一言不发。
“你放开我！”
苏小琬挣扎着，周黎光使劲箍着她，她动弹不得。
这令苏小琬恼火至极，她想也没想，低头咬上了他的手腕。
苏小琬闻到了嘴巴里的血腥味，可周黎光箍着他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等苏小琬松开嘴巴，周黎光一把抱起她，再次把她放进了车里。
苏小琬踢踏着双脚，双手也没闲着，不停地挥舞着：“放我下去，我不要坐你的车。”
“你听见没有，松开我。”
周黎光紧紧地抱着她，慢慢地抚摸着她的脊背，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温柔至极。
在他的怀抱里，苏小琬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良久，她听到他喟叹一声，在她的耳边说道：“无论发生什么，请答应我，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
苏小琬抬起头，眼睛里满含泪水，“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送你回去。”
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苏小琬的酒已醒了大半，她坐在车上莫名地有些心灰意冷。
有些话趁着酒劲她可以一遍遍问，清醒之后，却没了刚才的勇气。
周黎光平稳地开着车子，车厢里一片静谧。
苏小琬缩着身子坐在副驾驶上，脸望向窗外，现在的她没有勇气去看旁边那张脸。
不过是城南城北的距离，很快，苏小琬的家就到了。
周黎光照旧帮她打开车门，苏小琬从车上下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去很远，她也没有听到周黎光发动车子的声音。
直到她上楼，打开灯，从窗户看下去，才看到他的车子开走了。
苏小琬一屁股坐在阳台上，今天晚上这样一折腾，令她元气大伤，心里好似是空了一个深深的洞，怎么也填不满了。
失落、难堪、伤心……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苏小琬蹲在阳台上，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蜿蜒成两条小溪，一滴滴落了下来。
她明明记得很清楚，周黎光对她说：“我多希望可以少爱你一点。”
可他为什么不承认呢！
看今晚周黎光的态度，苏小琬禁不住怀疑是自己酒醉后产生的幻觉。
去之前，苏小琬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周黎光还爱着她，那么，她一定义无反顾地回到他的身边。
不管过去曾发生什么，她都可以原谅。
那一晚，周黎光回家之后，洗完澡，才发现手腕处还在流血，他找来医药箱，做了简单的处理。
手腕上每一个牙印都清晰可见，是苏小琬牙齿的形状，周黎光望着这排伤痕，竟觉得可爱得紧。
想到苏小琬今晚的行为，周黎光只觉得心疼莫名。
如果可以，他不想她受哪怕一丁点儿伤害，可事实明明是他伤害她最深。
周黎光站在窗前，点燃了一支烟，就这样一直到了天亮。
翌日上午有手术，周黎光早早地去了医院，查完房就直接进了手术室。
中午，护士站的小护士凑在一起聊天，其中一个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猜我在周医生的胳膊上发现了什么？”
“什么？”
小护士比划着，“这儿一圈伤，一看就是被人咬的。“
“呃？不会吧！”
“我猜肯定是他的女朋友。”
“呃？他有女朋友，我们怎么不知道？”
“你想要不是女朋友，谁会咬他？”
“好像也有道理，你确定是咬的？”
“当然，牙印清晰可见。”
“我的心碎了！”
“我也是！”
护士站的小护士们一个个全都做哀痛状！
一场醉酒后的失态，让苏小琬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她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去，每天都逼自己累成狗，回家倒头就睡。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周黎光，不去想过去，甚至也不想未来，她就像架机器似的活着。
阳春三月的时候，周老爷子再次病倒了，他本已是鲐背之年，再加上去年刚刚动过一次大手术，身体有些承受不了了。
周家人把他送进了医院，医生诊断后，再次让他住院治疗。
周宜瑶问周黎光：“黎光，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周黎光沉吟片刻说道：“姑姑，这次对爷爷来说是一个难关。”
周宜瑶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眼圈先红了。
“黎光，你要想想办法。”
周黎光拍了拍她的肩膀，点了点头。
周老爷子倒是乐观得很，把儿孙都叫到床前，说道：“我年纪已经这么大了，不要浪费医院的资源救我，我活到现在，已经很知足了，我这一辈子经历了战乱、挨饿、动荡……又见证了新中国的成长。如今，也算是享够了福了，没有留下什么遗憾。万一哪天我离开了你们，你们也不要难过。”
话是这样说，背地里，老爷子不止一次地跟周宜瑶说：“我要是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黎光。”
“爸，医生说了，只要您好好配合治疗，会康复的，您不要想多了。”
“宜瑶，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次我怕是挺不过去了。”
“爸，您瞎说什么呢！”
这天，趁周黎光有手术，周老爷子把周宜瑶叫到了床前，对她说：“宜瑶，你去把小琬那孩子带过来，我有话要对她说，快去！”
周宜瑶不敢忤逆老爷子的意思，赶紧找苏小琬去了。
虽然是周末，苏小琬还是去了公司，待在家里只会胡思乱想，心情越想越糟，忙碌的工作可以令她的心情不至于那么难过。
待在办公室里正翻阅着文件，手机响了起来，是周宜瑶打来的。
“姑姑。”
“小琬，你在哪里？”
“我在公司呢！”
“你发个位置给我，我去找你。”
听周宜瑶的声音透露出几分焦急，果不其然，没多久，周宜瑶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小琬，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苏小琬关了电脑，提着手包下了楼。
上了周宜瑶的车子，不禁问道：“姑姑，出什么事了吗？”
“爷爷生病了，现在在医院，点名要见你。”
“呃？严重吗？”
“情况不是很乐观，黎光正在想办法。”
苏小琬沉默了，他一定很难过吧？
只要是牵扯到周黎光的事情，苏小琬的首先第一个担心的就是他。
进了医院，周宜瑶带苏小琬来到周老爷子的病房。
“爸，小琬我给你带来了。”
周老爷子睁开眼睛，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