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杨太妃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那样一副场景。
“给太后请安。”杨太妃自然是做戏的一把好手，见着太后的瞬间，眼眶便红了起来，盈着一汪水光。
“快些起来，你我姐妹，何须在意这些个虚礼。”太后神色复杂，嗓音亦是轻轻发颤，“你我已然这般时间没见了，都是这把年纪的人了，谁知道此番若是再一别，来日何时还能相见。”
安皇后几人自然是都起身让开了位子，“臣妾给太妃娘娘请安，太妃娘娘远路而来，想必也是舟车劳顿。”
杨太妃朝着安皇后点了点头，又眸光温和的在贤妃脸上扫了过去，“皇后近来可一切都好？这是昭蘅吧，可真真是越发长开了几分。”
“太妃娘娘还记得昭蘅呀。”顾昭蘅笑眯眯的凑上了前，“这许久没见，太妃娘娘可想昭蘅？昭蘅可是想念您了。”
她虽然知晓杨太妃对她的好只怕没有几分真心实意，但那甜言蜜语却也是信手拈来的，拿来哄杨太妃……自然不难。
“快过来些，让我仔细瞧瞧。”杨太妃眸光温和，像是在对待自己真心爱护的后辈一般，“原本在车城门口见着了昭琮，我便是觉得这时光匆匆，当年的小娃娃都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如今再瞧瞧咱们昭蘅，才明白这女大十八变才让人感慨。”
太后亦是笑了笑，顺着杨太妃的意思说道：“这丫头日日在哀家眼前晃悠，哀家都觉得她一日的变化多过一日，更莫要说你这等许久不见她一回了。”
几人就着此事便也又感慨了几分。
顾昭蘅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一个背景板，转瞬便也仔细的观察起了杨太妃与贤妃的一举一动来。
杨太妃看起来还没什么破绽，她毕竟已经是打算好了一切，而贤妃……却根本是有所求，做不出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来。
就好比，现下贤妃的眉目间已然让她瞧出了几分细汗来。
顾昭蘅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只觉得自己今日特特来寿康宫迎接杨太妃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至少，她进一步的确定了贤妃的确是有问题的，而那问题也的的确确是与蜀地有关。护国寺的那老和尚，的确没有骗她。
不过，杨太妃的确是一路舟车劳顿，又强打着精神应付了太后与安皇后一通，要知道，那两人可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她更是疲惫了几分，如今还没说上什么，那股子疲惫之意便让杨太妃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了。
太后关切的看了她一眼，“若是累了，便且去歇息吧，左不过你们此次进京，又不是一时半刻便要离开。我们姐妹来日叙旧的时候还多的是呢。”
“姐姐说的是。”杨太妃勉强的打起了精神，又应付了几句，这才让秋嬷嬷亲自送到了提前备好的侧殿里。
而见着杨太妃离开，贤妃心底那股坐立不安的情绪又毫不迟疑的袭来了，她一时间纵然不知道要如何应付，却也明白不能让太后或是安皇后看出来，便也打着念头想要提前离开。
太后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你年纪轻轻，怎精神如此不济？来日可得好生养养神。”
贤妃笑意勉强，“臣妾谨遵太后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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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祖母，母后，贤妃娘娘……这可是心虚了？”顾昭蘅扬了扬眉，好奇地问道。
安皇后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你怎如此会说好听话？”
顾昭蘅眨眨眼：“那我从前也是没见过贤妃娘娘这等路数的。”
太后也清楚顾昭蘅知晓一切，见她如今挑明了，倒也有几分欣慰，“不管她如何，只要她能够稍稍打消几分素云的戒心，便也好了。”
素云不是傻子，正相反，她聪敏得很。
若是不想让她提前觉察到什么，便得要小心再小心。
“依着臣妾来看，太妃娘娘今日应当还是有几分疑虑的，却也不算深重。”安皇后斟酌道，“太妃娘娘本就多疑，且如今有所图谋，必然是要比从前更谨慎的。”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好歹人都已经进了宫，便是起了疑心，也不好成事了。”
顾昭蘅却又道：“方才皇祖母与太妃娘娘说起来那些旧事，孙女便留心了几分贤妃娘娘的神情，倒也觉得不大对劲儿。她果真是与锦城有所勾结的。”
太后看了她一眼，叹息道：“昭蘅还不知道吧？你父皇亲两日截获了贤妃与锦城的往来信件，算得上是证据确凿了。”
“那远琛为何还要在锦城查探？”顾昭蘅眼底划过了几分茫然，“他、他原本不是正为了此事去的？”
既然证据确凿，钟远琛留在锦城要做什么？
难道、难道还有什么是瞒着她的？
“纵然是证据确凿了，但远琛却发觉了些不对劲儿来。”安皇后接过了话茬，“是以他便要趁着锦城无人，好生查探一番。”
顾昭蘅抿了抿唇，心底莫名的生出了几分茫然来，那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吗？
她只怕这些东西改变了，但她和钟远琛之间却并不会有所更改。那她……那她岂不是要提前失去那个人吗？
“锦城如今没有主事之人，端王与杨太妃都在宫里，便是有人想要生事，也得考量到这一点。”太后亦是安抚了一句。
顾昭蘅顺着两位长辈的意思点了点头，又露出了一个笑来，“我明白的。”
明白归明白，担心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那样的担心钟远琛，无非就是她真的喜欢那个人。
安皇后拍了拍女儿的手，眼底划过了几分担忧。
她原本便是担心有朝一日钟远琛有个什么意外，自己的女儿会不会伤心难过。
如今看着顾昭蘅那有几分魂不守舍的模样，安皇后便知道，她的担心不会是假的。
倘若有朝一日没了钟远琛，她的女儿定然不会好过。便是她还能好好地过日子，那也不会有钟远琛在她的身边的时候那般好了。
“阿蘅，来皇祖母这里。”老太后招了招手，眉眼间满是对孙女的心疼，“来皇祖母这坐。”
有着她在，好歹能够安慰顾昭蘅几分。
她这般年纪，也算看多了生死，这些年来她看着当年的故人一个个的走远，唯独留了她一人。
尤其是……尤其是当年先帝早早离去的时间，她当真是觉得自己去了半条命，如今自然更是担心起顾昭蘅来了。
她可不想她的小孙女也受到那样的伤害。
“有皇祖母在呢。放心，钟家的那小子皇祖母也见过，他是个聪明的，想必不会横冲直撞。”
顾昭蘅眨眨眼，捏着太后的袖子来回晃了晃，“皇祖母。”
太后并没有一直说过什么，只是轻轻地顺着顾昭蘅的脊背抚了抚，像是安慰，又像是叹息。
那日从寿康宫回去之后，顾昭蘅罕见的又做起了梦。
做起了那样的有关于从前的梦境。
她梦里的钟远琛的确不是如今的模样，似乎是年轻了几分。
但那梦里……她虽是最后没有记起来全部，却仿佛是记得，那是一个极好极好的梦。
可好梦不长久，她还是半夜惊醒了。
“公主，”清云看了她一眼，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公主当真是睡不着了？”
顾昭蘅点了点头，一脸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