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的，那晚顾昭蘅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待醒来时，她已然是记不大清了，唯一清晰的，只有梦境最后钟远琛那张落泪的脸。
他……是在为谁落泪？
大约是梦里的情绪太过深重，顾昭蘅方醒时，脑海里唯一的念头便是要去问钟远琛。
直到清云轻手轻脚的进来，她才蓦然想起，那都是她的梦罢了。她哪里能荒唐到拿自己的梦去质问钟远琛？
怕不是要吓坏无辜的钟公子，且还会叫旁人都以为，大梁继出了不讲道理的长公主后，又出了位更加不讲理的四公主。
顾昭蘅冷静下来后，又瞧着清云愣神了半晌，才娇声道：“我想再歇会。”
清云笑了笑，“左右今日无事，公主歇到什么时候都好。”
顾昭蘅应了声，“我知道。”
她缓了缓又问道：“你挑出的可是什么？”
清云没料到她会又问起来，心底又暗自将那位钟公子在自家公主心底的地位提了几分，“奴婢挑了个青玉镇纸。”
顾昭蘅沉吟片刻，似是颇为不好意思地道：“换成平安扣罢。”
钟远琛毕竟出身武将世家，平安扣……仿佛更有用一些。
清云应了，也没问自家公主是要什么材质的平安扣，看这模样，她挑上顶好的，自然是不会出错。
“等晚些时候，你亲自去给和娴送些茶点。我瞧她昨日仿佛很是喜欢。”顾昭蘅轻咳了一声，面不改色道。
清云也只好假装没瞧见自家公主那微微发红的耳尖，一本正经的应了顾昭蘅所有的要求，这才又寻了清竹一起去库房挑平安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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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钟公子与太子殿下是至交呢。”清竹眼睛微亮，同清云小声嘀咕着，“人品定然是极好的。”
这都要送人家平安扣了，想来她们公主定然是上心了。既如此，清竹唯一关心的也只有那钟公子品行是否端正。
她们公主可万万不能吃亏的。
清满脸无奈，亦是小声道：“这、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怎好拿来说道？”
且本也是主子们的事儿，她们若是随意谈论，那岂非是要让人笑话没规矩？
“左右又没有旁人嘛，”清竹嘟囔道。
她虽有些怕清云，可到底性子活泼，一眨眼的功夫又凑了上来，贼兮兮的建议道：“清云姐姐，不若我们挑上几个品相好的，拿去给公主过过眼？”
清云：“……”大约也只有清竹，才敢这般做了。
不过倒也不是行不通。毕竟倘若她们公主当真对那位钟公子有意，那这送出去的东西，还是要让她掌眼才好。
只是她们公主脸皮薄，还是要寻个由头才是。
清云正犹豫着，又听清竹欢快地道：“就只管同公主道，这平安扣虽是没甚区别，可材质各不相同，青玉或是羊脂玉，还有顶好的翡翠，还得她来定夺。”
清云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法子。”
说起来，给日后的驸马挑回礼这档子事儿，清云本也不愿接手。这实在是太容易在她同公主间埋下隐患了。
虽说她很清楚，不论是她还是公主，都不是那等人。公主不会因着这点子小事疑心于她，她亦是不会做出背叛之事。
但……能让公主自己来挑，那不是更好？
这般想着，二人拿上了不同材质的平安扣，便又去了顾昭蘅的寝殿。
顾昭蘅本没想到，清云会想出这么个法子来。能逼着最是循规蹈矩的清云都剑走偏锋，也真是难为她了。
“那就……”顾昭蘅顿了顿，她忽地想起钟远琛予她的是块青玉，“就那块羊脂玉罢。”
顾昭蘅亲手把那平安扣装入了锦盒，又想了想，才差人又去给庄婧递了信。
不知为何，顾昭蘅不大愿意让顾昭琮来替她送予钟远琛，或许是因着前世因着钟远琛战死后的那块玉是顾昭琮亲手拿来的，她心底总是过不了这道坎。
是以她宁愿让庄婧笑话一通，也不想让顾昭琮来做。她实在是有些怕。
她选过了后，清云亦是松了口气，笑盈盈道：“那奴婢这便去春熙殿，给五公主送茶点。”
她仿佛知道自家公主为何要忽然给五公主送茶点了，大约也越不过那日五公主的那局“见面礼”。
顾昭蘅又轻咳了一声，“多带些，她若喜欢，日后隔几日便去送一次。”
她其实是有些好奇，钟远琛那块梅花青玉是什么时候备下的。那般精致，连边边角角都极为用心，显然不是一日两日能做出来的东西。
清云只觉得自家公主如今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可还是顾昭蘅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奴婢准备的也全是那日五公主用得多的。”清云又想了想，隐晦地问道：“公主，若是良嫔娘娘那里有太医在，这些可需也劳烦太医掌掌眼？”
身为顾昭蘅身边的大宫女，在安皇后面前也颇有几分体面，清云自然知道春熙殿的良嫔怀有身孕一事。
虽说于情于理，她们公主同良嫔的孩子都是相安无事的，可谨慎些总是没错。
“自然好。”顾昭蘅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些。”
“良嫔娘娘如今身份不同以往，这茶点虽是给和娴的，却也难保良嫔娘娘来了兴致尝上一尝。若是与她所服药物有所冲撞，那便不好了。”顾昭蘅沉思片刻，嘱咐清云道：“便是春熙殿没有太医在，你也要让太医看过才是。”
前世的良嫔，膝下可是只有两个女儿的，顾昭蘅始终记挂着此事，因此不得不更加小心了几分。
虽说她相信从自己这出去的东西不会教人做了手脚，可却也怕这会成为旁人对付安皇后的手段。为了自家母后，更是如何小心都不为过了。
“奴婢省得了。”清云点头。
清云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交由她去，顾昭蘅再是放心不过。
“你且去罢，我这里有清竹便也足够了。”顾昭蘅懒懒地道。
虽说她出行时排场大，可平日近身服侍的，也只清云、清竹而已。
旁人顾昭蘅用不惯，亦是不大愿意相信。宫中人心浮动本就是常事，纵是正阳宫被安皇后看管的滴水不漏，也难保不会有人起了异心。
顾昭蘅可不想去赌。
她也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