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古时候的去势手术由于卫生条件的限制，术后往往伴随着严重的并发症，轻则侧漏一身味道，重则一辈子走路都得夹着腿。
前者，朱厚煜曾经咨询过身边的专业人士并得到了证实，所以香囊对于太监、尤其是伺候贵人的那种，几乎是必备品。
至于后者，他现在不想提，因为新的走路姿势适应起来有点难受。
身穿青衣的小太监一脸蛋疼地绕着朱厚煜打转，雨侧卧在软榻上一手《论语》、一手瓜子，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有趣的一幕。
啪！朱厚煜试探性地扇了眼前的自己一巴掌，“朱厚煜”依旧茫然地看着自己，自己的脸上没有感觉。
“所以，这家伙是怎么了？白天不是还好好地在活动吗？”
白天第一次激活系统之后，朱厚煜发现自己穿到了御膳房一个普通小太监的身上，到底还是没走出宫墙，这个身份也没有什么可操作空间，可以说是很亏了。
根据原主的记忆平淡地过了一天小太监的生活，送晚膳时雨随便找了个借口、让“自己”把朱厚煜单独留了下来，所有随从离开后，局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另一个你平时会按照系统预测的轨迹生活，一定距离内只有你们两个的话系统就会挂机，允许换回身体的行为，平时的你可以看到另一个自己的生活，但无法直接下达命令，只能进行心理暗示。”
少女磕着瓜子、口齿不清地进行了说明，朱厚煜看着满地的瓜子壳、嘴角不禁抽了抽。
“好歹是个神明，就不能规范下自己的行为吗？这在凡人里也是很失礼的行为啊。”
“你也说了是凡人的礼仪，成为神明的好处不就是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吗？”
对少女节操感到失望的朱厚煜放弃了劝说，拨开茫然的“自己”，也坐上软榻磕起瓜子。
这次的夺舍倒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吞并了小太监的灵魂后，关于这个世界的基本设定和常识得到了很大的补充。
朱厚煜脚下的大明，腐朽程度远远超过历史上的明王朝，堪称民不聊生，私下的人口买卖达到了猖獗的地步，小太监的故乡锦川已经算是江南的富庶地区，居然也出现了骇人听闻的“菜人”现象，那更贫瘠的地区简直是无法可想。
半举荐、半科举的制度，让朝堂上下充斥着亲信、废物和野心家，很多地方干脆就成了半独立地区，被世袭的军户、藩王把持，政府几乎失去了对县以下地区的掌控力，可以缴纳赋税、服役的丁口严重不足。
北方庞大的边军吞噬了大部分赋税，但他们的战斗力也十分堪忧，卫所兵、流犯、壮丁是主要的兵源，最具战斗力的部队、居然是抓捕、征召来的江湖侠客，但是军纪嘛，不提也罢。
世界整体的武力值偏高，加上官府的严重腐化，江湖、居然也成为了重要势力，好在他们太过分散、彼此间也充满仇恨，仍然被官府压制和利用，很多官员都喜欢收拢武林高手充当亲信和保镖。
皇宫也不再安全了，先皇不明不白地死在江南，打死他都不信这背后没有宫里的影子，他们能害死一个皇帝，就能害死第二个，历史上死在宫廷密谋里的皇帝还少吗？
各地已经出现了流民的影子，大明每年面临的民变多达上百起，尽管大部分都可以被当作治安事件处理，但民变才是中原皇朝衰亡的唯一原因，不得不防。
以上，总之就是非常糟糕的一个局面，就算明天朱厚煜被起义军按在地上砍脑袋，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认识到局面危急的朱厚煜，一把抓走少女剥了很久的瓜子仁，并在少女反应过来之前扔进嘴里嚼了起来。
他又不是执政者，急有用吗？再说那个张居正看起来很有本事的样子，一脸主角像，应该是个可以依赖的家伙。
至于被反贼摸进皇宫砍了脑袋，拜托，你当锦衣卫和宫廷禁卫死的吗？这个世界皇家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只是自己暂时无法掌控、难以窥见全貌而已。
反应过来的少女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委屈涌上心头，嗷呜一声扑过来和朱厚煜扭打在一起，两人在软榻上打成一片。
刚在内阁议事完毕的张居正揉了揉太阳穴，大明的烂事实在太多了，这些官僚能力不行，党争和贪腐个顶个的强，自己不过想整顿一下顺天府，浅浅一挖就骨碌碌带出一串来。
世袭的勋贵也就罢了，亲王和文官居然也牵涉其中，他们不知道凭自己的身份、干涉军权是大忌吗！顺天府再糜烂也是京城的守备力量，必须捏在内阁手里，不然一旦有变，不堪设想。
但他张居正也不是好相与的，清流踩下阉党后就成了朝廷第一大党，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只要稍加运作，这股强大的政治力量很快就会为他所用。
虽然当今天子幼弱，自己也对他知之甚少，但上一次的会面、朱厚煜给张居正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皇帝对自己很尊敬，也表现出了求学的欲望，这很好。
至于有点小心思，难免的嘛，内廷都是皇帝的家奴，皇帝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只要支持自己改革、不添乱，就是好皇帝了。
说到底，大明的天下还是要靠我们这群士大夫领导，天子只要坐在紫禁城里垂拱而治就好了，回首一下前几任祖宗，当今天子简直不要太圣明。
怀着这种欣慰的心情，张居正抱着新编的小册子偷偷来到寝宫探望天子，周围的小太监也很识趣，都知道这位张相爷深得太后信任、得罪不起，张居正稍加示意就闭上了嘴装木头人。
这些小册子花了张居正很大的心思，兼顾教学性和趣味性，天子就算不喜欢看、也不至于厌恶，这样才能开展下一步的教学工作。保证天子心灵的纯净和正直，是每一个大明学子义不容辞的责任，千万不能被某些歪理邪说带偏了。
张居正满怀期待地推开了殿门，想象中，天子应该抱着他辛苦编的书爱不释手地翻读，再不济也要看看《论语》等先贤格言，哪怕看些话本呢！
殿门大开，散碎的瓜子壳撒了一地，天子侧躺在软榻上睡着，一个青衣小太监在上面滚来滚去，过程中还踢了天子好几脚！
上来了，血压上来了。大量血液迅速汇集到张居正的眼睛和大脑，他活了半辈子，从没想到过自己会看到这等亡国之象。
更放肆的是，那个胡闹的小太监似乎察觉到了张居正的到来，坐直身子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卿家要进朕的寝宫也没什么，但为何不让下人通报一声。”
朱厚煜说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转头看看一旁熟睡的天子。
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