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白默默地站起来，她抬眼看竹榻上的人。那个人偏着头，正在细细的打量她手中的那个茶盏，露出的半张侧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明艳与冷静。可云白，就是觉得那张脸，看起来很是悲伤。
“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冥凤的天赋与实力，往往高于一般的凤凰，再加上冥凤的天赋神通，能将她伤到这般模样的，定然不简单。除非，她需要隐瞒身份，没有用尽全力。只是，性命攸关都要隐瞒身份，又是为了什么？
说到自己受伤这个事，云白又变成了那个肃然的云白。“青丘外面确实有暗哨。”
凤惊虞示意她说下去。
原来当日他们与狐帝告辞之后，出了山门，沿着那条繁花小径慢慢离开。因为山海间有个不成文的礼仪。在别人家做客离去之时，是不可以径直飞天遁地的。而是要慢慢行走一段路程之后方可飞天遁地。
可他们不曾想过，青丘那条小径，一开始的确是繁花似锦，后面却是极其难走，怪石嶙峋，泥泞满地。
云白记得，当时狐六蜚的脸色极其难看。
“所以狐六蜚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凤惊虞若有所思，是确实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这一点有待商榷。
云白点头，因为栖梧长老是在青丘之外受伤的，她就很注意与他们同行的两只狐狸的脸色，看起来的确是不知情的样子。特别是狐绾绾，想到狐绾绾，云白又看了眼凤惊虞。
“后来呢？”
“我们在经过一片山石密布之地以后遇到了伏击。是一群黑衣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当时琼华护着两个小的，但是他们很狡猾缠住了慕大人、六殿下还有我，直接对上了琼华。琼华不敌，被迫涅盘，然后被人引走了。”
“慕大人护着狐绾绾和小迦楼，倒是没什么压力。但是，那把剑出现了。”
“逐欢？”
“是的。逐欢。”
凤惊虞想到了凤凰墓中的魅狐九襄，他虽然看起来不太好，但她能肯定，他是一只活着的狐狸。那么，琼华口中，不对，应是青丘众人口中，那个死在师父离开之后的狐九襄又是谁？
还有，从她在试炼中遇上狐九襄，接受了狐九襄的委托之后。有关千年前的那段公案便有迹可循了。
这是巧合还是人为。
若是人为，会与狐九襄有关吗？
狐九襄曾经入魔，狐帝知道吗？
“你继续说。”
云白继续：“持剑之人直接与慕大人对上了。那把剑上的凤凰气息很重，每一次挥剑都隐隐有凤凰火溅出。而持剑那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小迦楼。”
当时，那群人的主要注意力都在小迦楼身上，她的压力并不大。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慕大人那般清隽文雅的人，会掏出一杆通体黝黑枪杆绕着金色云纹的长枪。长枪在手，那文雅的气质立刻不见，反而豪迈加身，颇有气吞山河之意。
不过，这些她没说。陛下现在看起来，犹如一座隐忍的火山。她怕说多了，这座火山会突然爆发。爆发后的陛下，会很可怕。
凤惊虞边听故事边思考着。
看来那些人的确对小迦楼贼心不死，不过，他还小，就算落入他们手中也没什么生命危险。“后来呢？”
“后来，云白就不知道了。”慕大人动真格之后，那群人的攻势明显的加大。她这边也吃力起来了，她边打边退，又因狐六蜚在场，她也不敢用冥凤的天赋神通，实力受到了压制，只能咬着牙承受伤害。然后，不知怎么的跌入到了虚空道中。
“你知道虚空石？”虚空石这种东西，师父并未和她说起过。若非听古镯中那个未知的声音谈起，她怕是会被困在虚空道中。
云白点头，其实丹穴山也有虚空石，她不知道为什么栖梧长老一直要瞒着陛下。丹穴山的虚空石其实连通了翼族各个部族的虚空石。
“说说虚空石吧。”凤惊虞直觉，自己的心，怕是又要碎上几分。“本皇要听实话。”
云白踌躇一会，还是说了。
这件事栖梧长老没有对陛下说起过，但是也没有要求她对陛下保密。
她慢慢的将虚空石之事说了，也看着凤惊虞的脸色慢慢从面无表情变得冷漠起来。她说完之后，便竖立一侧，不再做声。
凤惊虞将她所言在脑海中过滤一遍，基本上确定了云白的到来并不涉及其他阴谋，倒是放了心。至于其他，她看了看凤云白，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什么蛮族，什么翼族……
她都不想管了。
“陛下！”她的眼神，云白也看见了。这让她心惊胆战，她是冥凤不假，冥凤不详这也不假。可她对翼族的感情是真的，而陛下这个眼神，分明就是看破了红尘，只差一步便要踏入空门，舍弃翼族一样。
她曾无意中听栖梧长老说起过，金凤对凤凰一族乃至整个翼族都意义非凡。陛下若是因此对翼族寒了心，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怎么？”
“您？”云白哽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凤惊虞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她就想知道，云白要怎么劝她，拿什么劝她。
“您对长老失望了吗？”
失望？谈不上，只是觉得难受罢了。云白这性子，还真不适合劝解宽慰别人。“你下去吧，本皇想安静会儿，你且去休息会。”
“陛下！”
“下去。”凤惊虞的语气很轻，却不容拒绝。
“是。”云白不敢在这个档口上惹怒她，便行礼告退。
她朝远处的琼华与鹤素宁走去，没几步又停住了，还是想说点什么。回头看凤惊虞，却见她撑着头闭了眼，似乎已经熟睡。她轻叹一声，轻手轻脚的离开。
陛下与长老之间有什么事，她不清楚。可她看的分明，栖梧长老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很是防备陛下，但她对陛下的疼爱也是真心的，只是顾忌着什么。而陛下，对长老一直很依赖，可如今，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已然有了防备。
云白会回头看她，凤惊虞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在意。因为她闭眼的瞬间，再次陷入了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