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都中心大堂，严小盐坐了一会，她犹豫应该给安娜姐发微信还是直接打电话，按说该打电话，传递情感直观，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她担心安娜姐还在和张兰谈话，打电话会引起安娜姐反感，发微信呢，太过冰冷，无法准确传递这个重大进展给安娜姐带来的喜悦。
踌躇了两三分钟，她觉得发微信好一些，编辑好文字之后，又开始犹豫，终于在按下发送那一霎，她把文字全部删去，拨通了微信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看来谈话已经结束了，安娜姐连“喂”都省了，直接问：“怎么样？”
严小盐马上把自己的声音调整到喜悦状态，欢快地说：“安娜姐，祝贺您，刚刚的会议取得重大进展，花牛直播已经形成决议，将伊丽莎白女王作为这次主题策划的压轴作品展示，他们精心挑选的所有主播会依次穿着展示。”
“真的？太好啦。”安娜姐的声音比严小盐还要欢快，“花牛直播品位不俗嘛，有眼光，究竟是一个什么主题策划啊，前两次你也没说清楚。”
“主题是破坏、重建，构建全新的审美哲学。他们觉得伊丽莎白女王完美诠释了这次的主题，把陈腐俗烂的审美框条统统打破，建立一种全新的审美哲学，一种前所未有的审美范式。此次他们找了不少艺术家，竞争很激烈，但会议上大家一致同意，将伊丽莎白女王作为压轴作品。”严小盐发现了一个全新的自我，一个吹牛时脸不红心不跳的自我。
安娜姐强压住心潮澎湃，问了一直困惑她的问题：“小盐，我一直没搞明白，他们这个活动是个什么活动，是走秀吗？”
严小盐其实也不知道这个活动的详情，但必须装作很了解，她沉稳地说：“今天的会议讨论的是框架，具体的活动方案他们正在开会协商。他们是直播平台，希望能制造话题，吸引流量，这次的活动放在米亚罗，就是这个考虑，选择人气最旺的主播，到米亚罗去待几天，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吸引流量，最后应该是一次走秀，全平台所有的流量集中在一起，展示后现代女艺术家的作品，每位主播展示适合自己的作品，只有伊丽莎白女王，所有的主播都会展示，除非一些身材完全不适合穿着的。”她也不是完全乱说，大体的活动方向郑琳在家里跟她多少透露过一些。
“好，你跟他们联系，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安娜姐充分授权。
“有两个事情跟您汇报一下，一个是作品的名字，花牛方面提出伊丽莎白女王这个名字，与活动主题显得格格不入，他们建议改为双生杜普蕾，杜普蕾是一位知名的女大提琴家，性格孤僻，但她演奏的乐曲宛如天籁，我觉得这个名字与您的作品在气质上是相符的。还有一个，是近两天他们会把参加活动的主播确定下来，到时候需要试穿。”严小盐言简意赅。
“双生杜普蕾？”安娜姐声音似有疑虑，沉默了两三秒，她一锤定音，说：“改就改吧，名字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衣服我会包装好，送到你们店铺，我的这件作品，就拜托给你了。”
严小盐怕安娜姐挂了电话，马上抢过话头说：“还有，安娜姐，这次米亚罗的活动，花牛方面要求艺术家到场，实在不能到场的，也要有代表在场才行。”
这个问题，安娜姐没有丝毫犹豫，她爽快地说：“我就不出席了，现在直接露面还不是时候，你代表我出席吧。至于艺术家署什么名字，我想一下，想好了告诉你。”
严小盐要的就是这个回答，她赶忙说：“谢谢您的信任，那我回店工作了。”
“还有……”安娜姐似乎在考虑该怎么措辞，吞吐一阵，最终说出来的话还是有点云遮雾罩：“你们店的业绩必须要抓紧才行，这两个月一点不能松，必须完成指标，小盐，你给我盯紧了，记住，我相信你。”
叮嘱业绩没什么，但对一个副店长这样叮嘱就显得有点不同寻常，特别是安娜姐刚刚才和店长张兰谈完话，严小盐隐隐感觉事情不简单，她知道不能问，当即表态：“请安娜姐放心，我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业绩绝对超过公司要求。”她想起了什么，又补充说：“这次参加活动我会利用自己调休去参加，往返最多两天，不会影响业绩冲刺。”
安娜姐“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严小盐回味着安娜姐的话，往店里走。沉思着，周围的一切都疏离开来，声音模糊了，人影暗淡了，森林一般的高楼似有若有。正往斑马线走，一阵“嘀嘀嘀”的喇叭声，她没有在意，继续走，又是一阵“嘀嘀嘀”，她心里烦躁起来，不知是哪个丧门星，不会好好开车，乱摁喇叭，她厌恶地往大街望了一眼，一抹耀眼的红色缓缓驶到她身边。
忽然，一声暴呵：“严小盐。”她定睛一看，耀眼的红色是一辆法拉利，开车的竟是何晓峰。“你过来。”何晓峰招呼她走近点。
她不由自主都到车窗边，问一句：“干什么？”
“今天你在会上说得很好，活动你必须去啊。”何晓峰侧着身子，尽量靠近副驾的车窗。
严小盐以为他要说什么，谁知道是几句废话，法拉利的车身太矮，她弯着腰才能凑近车窗，她回一句“噢”就直起了腰，准备继续往前走。
“哎，你别慌啊，上次你电话上说那事儿，我问了。”何晓峰这么一说，严小盐又弯下了腰，“不是老吕举报你们的，我听说是你们自己人举报的。还有，老吕过来让你们闭店，是按章程办，另外，也是你们公司要求的。”
“什么？”严小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何晓峰完全是信口开河，“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什么坏事都是我们自己造成的，怎么可能？”
“爱信不信。”何晓峰不想多做解释，“带上你那条裙子，双生杜普蕾，准时参加活动就好了。”说完，开着车一溜烟走了，保镖和助理乘坐那辆商务车跟都跟不上。
严小盐楞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安娜姐的话、何晓峰的话，都神神秘秘的，暧昧难明，隐约透出一点真相的影子，却又什么都看不清，她很困惑，很苦恼。
刚进店，立刻有店员过来说店长在库房等她，让她回来之后马上去库房，说完之后，那名店员挤挤眼睛，说店长开会回来情绪很坏，已经把店里所有员工都训了个遍。严小盐还算平静，她自信自己的工作没有大的纰漏，师太有邪火，也发不到她身上。
库房里，气氛死一般沉寂，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要不是店员告诉她师太在里面，严小盐肯定以为里面没人，不，是藏着幽灵，寂静中透出诡异，让人感觉不安。她轻轻走到办公桌前，喊一声：“店长，你找我？”
“你去哪儿了？我都回店半个小时了，你才回来。”师太没好气地问。
严小盐很镇定，答道：“我有点急事，出去了一趟，给你请了假的。”
“森林公安那边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已经正式通知了公司，有几张收藏证有问题。”师太的声音冷中含怒，引而不发。
严小盐吃惊不小，问：“怎么可能？难道公司办假证？”
师太冷笑一声，说：“你这个副店长是怎么当的，居然怀疑公司办假证？”
严小盐忽然想起刚才何晓峰说的话，是公司内部人举报的，那么，有没有可能有内部人在收藏证上面做了手脚呢？想到这里，她脱口而出，说：“有内鬼。”
师太点点头，说：“看来是这样。到底问题出在我们店铺，还是公司总部那边，现在还说不清楚，今天安娜姐找我单独谈话，她已经布置了清查总部，我们店铺这边也必须彻底清查。你马上查，所有接触收藏证的记录都要查，不管在职的还是离职的。”
“好的，我马上着手查。”严小盐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会怎么处罚呢？会影响我们销售吗？”这个节骨眼，她担心会影响业绩冲刺。
“最终的处罚结果还没有出来，法务部已经对部分鉴定结果提出异议，争取时间。指标必须跟上，不能松。你查你的，销售我会去跟。”师太简单做了分工。
疑云密布，严小盐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