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垂眸看着她，古井无波道：“陈夫人说，陈二小姐看到大姐殇，心中悲痛，自愿出家为大姐积福。”
“哦。”陈二小姐呆愣愣应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冰凉的刮刀再次贴上头皮，发丝顺着衣服簌簌落下，陈二小姐低头看着乌黑油亮的发丝眼泪簌簌而下。
苏玉梅接到消息的时候陈家大小姐已经入殓。时下女子未嫁死去，鬼魂便会作怪，搅得家宅不宁，本来与国公府订婚，如果陈大小姐殇，是可以入国公府祖坟的。
可如今国公府跟陈家退了亲，陈家若是不想家宅不宁，陈家大小姐就不能入陈家祖坟，葬在荒郊野外成为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雀儿端着一盘点心吃的香甜，小.嘴儿巴巴说个不停：“陈夫人病倒了，陈大人告了几天假，据说看着也挺憔悴的。陈二小姐被陈大人送去出家了。陈大小姐的奶嬷嬷吞金为陈大小姐陪葬了。”
“这么……”苏玉梅惊愕地说不出话，“陈家这几天发生这么多事儿？”
“是一.夜之间。”雀儿更正：“大皇子走了之后消息就风一样传遍京城，第二天国公府就上门退亲了。当天晚上陈大小姐自尽，次日就送了陈二小姐出家。”
乐欣从前院回来，把满满一托盘请帖放到桌子上，道：“这是今天前来求见的各家夫人奶奶小姐们。大皇子那天在陈家说的话传出去之后门上就被这些请帖跟礼物塞满了。这些是礼单。”
苏玉梅扬了扬眉道：“他们为什么送请帖过来？”
乐欣窃笑道：“小姐您就别装了。您可是说了，大皇子要么娶您为正妻，要么就别上门惹些流言蜚语，大皇子这不是表态了吗？您就是唯一的大皇子妃人选。”
“男人的话不可信。”苏玉梅描绘着花样，那些请帖礼单看都不想看：“乐茹把礼单整理一下，适当的时候回个礼。”
“是。”乐茹心细会做账，把请帖跟礼单一并带走去算账。
陈家因为怠慢了苏玉梅倒了大霉，大皇子一句话就让陈家死了大小姐，二小姐出家，陈夫人病倒。
那些在赏花宴上对苏玉梅说过重话冷嘲热讽的姑娘们全都怕了，回家就给父母交代了这件事，一众家长们急坏了，纷纷准备帖子礼物送到苏府来，就怕苏玉梅跟大皇子说些什么让他们家跟着倒霉。
别的不说，女儿家名声坏了就嫁不出去了！
各家人人自危，自顾不暇，一些打算找苏玉梅麻烦的人也都一个个地偃旗息鼓缩在家里不出门。
至于说一个月后的皇子妃大选，根本没人敢提。
几个御史跟礼部官员倒是想提一下，可是他们还没开口就先被自家婆娘揪着耳朵耳提面命，如果不想自家女儿嫁不出去，如果不想全家的女子们名声尽毁，又被退婚，休弃的危险就尽管去撸虎须。
御史们不怕皇帝的尚方宝剑，可是怕老婆啊，一个个地跟着偃旗息鼓不再提。
老皇帝病重在床，陆博也不能天天往外跑了，上了朝处理完国事就去皇帝跟前伺候着当一个孝子。
即便重病，老皇帝也听到外面的传闻，有些不太高兴陆博喜欢一个孤女：“你若是喜欢，日后迎进宫里当一个贵妃也就是了。皇后还需要名门之后才好。”
“苏小姐也是名门之后。她原本是左丞相苏城的庶女，苏城子嗣艰难，多年来只有一个庶女一个嫡子，这个庶女也是被嫡母带在身边当做嫡女养大的。教养秉性不差别人家半点。您看看陈大人，他也是左丞相，教导女儿方面可差远了。”陆博笑眯眯地给老皇帝喂饭，却也没一味顺着老皇帝说。
喂完一勺再来一勺根本不给老皇帝说话的机会：“更何况苏城苏大人也是您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您也见过苏家大小姐，还夸过她聪敏端方。”
“现在不一样……咳咳……”老皇帝咳了几声，嘴里的饭喷出来弄了陆博一身。
宫女连忙上前帮忙清理，陆博对他们摆摆手拿出帕子淡定把衣服跟被子上的饭粒擦干净，继续淡定地微他吃饭：“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孤女才好，不会有娘家做大，以后万一有皇子，也不怕外家为要挟。您说呢？”
老皇帝生气了不想吃饭，扭头掩口一直咳。
陆博淡定把饭碗放到一边道：“您不吃也可以。也许我明天就可以登基为帝。我立刻就可以迎娶苏氏女为皇后了。”
“你！”老皇帝被气的不轻，“我死了就不能管你了是吧？你也不怕列祖列宗跳出来揍你！”
还有力气说话，说明可以多活一段时间，陆博端起碗继续喂他：“我们皇家跟平民百姓家不一样。平民百姓家的老祖宗或许会因为子孙不孝跳出来。我们皇室的列祖列宗，灭了国才会跳出来吧？我自问才学还不错，开疆拓土您是做到了，我只需要做好守成就可以了。”
“创业容易守成难。”老皇帝语重心长道，“找一个有家世的皇后，他的父兄，家族，学生都会为你所用。”
“等生下太子之后，怕外家做大再找个借口一一砍掉外家的势力？最后再废后？”陆博笑吟吟地看着老皇帝，眸底光芒渐冷。
老皇帝愕然地看着陆博：“你！”
陆博笑笑低头把碗放到一旁，恭恭敬敬地给老皇帝一礼道：“我当年虽然是个孩子，是非对错也分明。我外祖家虽然有错但是罪不至死。更何况罪不及出嫁女，我母后贵为一国皇后行事做派一向谨慎，对外祖家也一向约束地紧，只是她在后宫中鞭长莫及。”
“母后从来没做错什么，只是因为您忌惮外祖家，所以先找借口灭了外祖家全族然后……母后投缳自尽。”陆博弹弹衣摆，道：“父皇好好休息，我先行告退，立太子的旨意我替您下了，我早日迎娶她过门，免得国丧期间又要等。您可要多活些日子，至少等大婚完成或者您儿媳妇怀孕。”
“孽子！孽子！”老皇帝锤着床，当初怎么没连这个小畜生一起弄死！
陆博似乎猜到陆博在想什么，他嗤笑道：“您如果掐死了我，只怕您还活不到现在，您要么被老二弄死，要么弄死老二留下几个不成器的，把老祖宗气地从地下爬出来把您给掐死。”
几位皇子中，二皇子暴戾，其余几位皇子早就被二皇子的母妃给养废了，别说治国，能治好自己的小家就不错了。
让他们继承皇位？
没两年要么外人把他们给灭了，要么被乱臣贼子给灭了。
老皇帝气的喘不过来气，又舍不得死，吐了一口血含着参片吊命。
宫女们等陆博走了之后才敢上前收拾帮老皇帝换被褥。
陆博在殿外便脱下外面的衣裳由太监伺候换了衣服：“宫中今年可以放出去多少宫女？”
“回大皇子的话，到年纪可放出的有一百二十人。”
“妃子有多少年少的？”陆博接过腰带自己系上。
不可否认，老皇帝治国颇有一套，只是为人却不怎么样，设计弄死了国丈一家，逼死了皇后，不仅如此还广开后宫，年年选秀。
今年病重还选了一批秀女入宫为妃，花季少女刚刚绽放便要枯死在深宫之中，而且老皇帝死后还要啊被拉出去殉葬。
“二十人。其中十五人为各地官员女儿，五人为民间秀女。”老太监恭恭敬敬地回答。他也是经历过两任皇帝的人了，大皇子上位他也算是三朝元老了。
陆博沉吟片刻道：“到年纪出宫的宫女让他们做好准备，回头皇后会放他们出宫。妃子们让他们准备一下，趁着父皇大丧给他们报病故。家里人愿意接回去的就接回去，不愿意接回去的就送到军中指配婚姻。不能保他们富贵，至少平安。”
老太监怔了一下，旋即涕泪横流地跪下谢恩：“奴才替他们谢大皇子恩典！”
妃子们要放出宫不容易，所以要趁着国丧才能趁乱放出去。
而宫女们让皇后，也就是未来的皇后来放出宫，那是让皇后来竖立自己在宫内的威信，让皇后来笼络人心所用。
大皇子思虑如此周全，想来对他们这些老人也不会太过苛责。
陈家出事三日后，册封太子仪式正式举行。
上午册封了太子，下午一封册封太子妃的旨意就到了苏府。
流水的聘礼送到苏府把整个前院挤得满满当当。
除了皇帝赐下的还有宫中妃子等人赐下的添妆礼，便是今年刚刚入宫的妃子们也都赐下了添妆，林林总总下来居然又塞了一院子。
陈家接到消息之后，再三衡量，送了整整两担地添妆礼过来。
婚期就定在十天之后，很急，宫中四司十六局白天黑夜地赶工，为未来的太子妃赶制嫁衣，日常衣物首饰，宫中以应用度以及大婚之物。
而同时一道圣旨也进入了司徒家。
苏家只有苏玉梅一个人当家主事，自己的婚事总不能自己操持，身为苏玉梅的姑母，闻人夫人便要肩负起长辈的责任帮忙筹备婚礼。
闻人礼听闻消息整个人呆愣愣地不知反应。
白氏磕着瓜子儿从他身边路过，自小产后白氏便把闻人礼的衣服被褥从正房清了出去，从闻人家的丫头里挑了两个出挑的开脸收入房中，言明谁要是生了儿子，她立刻抱走当嫡子养育，留子去母。
愿意的就找个平头人家嫁了当正妻，不愿意的，可以在府里当妾室，但是不能说孩子是她生的。
白氏如此作为闻人夫人是不高兴的，又不是不能自己生，感冒要一个妾生子？
白氏却不愿意多看闻人礼半眼，自己小产他眼里心里有的还都是别人，这种男人要来干嘛？
若不是不能够和离怕给娘家抹黑，她倒是宁愿和离了以后自己过小日子去。
现下他有女人伺候着，自己只等抱个儿子养老，他爱找谁找谁去，互不干涉，这样的日子多自在不是？
闻人夫人为此闹过一场，奈何闻人礼觉得亏欠白氏，更不愿再碰白氏，因为他觉得是因为自己娶了白氏，苏玉梅才不愿嫁给他的。
所以也就由着白氏了。
现如今苏玉梅成为太子妃，闻人礼心中更觉悲痛，他亲自从闻人夫人的私库里，闻人府家中库房里挑选一些东西给苏玉梅添妆。
他更是拿了自己的私房钱置办了一处铺子连同那些一同记到闻人夫人给苏玉梅治备的嫁妆里。
他这么大动静别人不可能不知道，闻人夫人本也不愿，被闻人大人劝说如今苏玉梅是太子妃，她作为姑母准备的嫁妆丰厚一些，日后也好为闻人礼打好基础。
白氏这边自然也接到了消息。
几个丫鬟愤愤不平：“大奶奶，依着规矩，婆母的嫁妆日后是给大爷跟您的。都给了那个表小姐算怎么回事儿？这不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吗？”
白氏漫不经心地看她们一眼，道:“苏小姐以后是太子妃，以后还会是皇后，不要在背后妄议她人。放心，这些东西她是不会要的。”
“为何？”
“苏小姐是个明白人，可惜我当初被嫉妒蒙了眼，该气的人不气，不该气的偏偏去找人麻烦。”白氏看所有人一眼，道:“以后再听你们嚼舌，立刻发卖出去。我不养长舌妇。”
“是。”
自小产后，白氏变了很多，她的贴身丫鬟都有些不习惯。不过还是乖乖应了，自此后对于苏玉梅的事情闭口不言。
苏家当年被抄家灭门，家产全部被罚没充公。
即便翻案之后，能找回的也所剩无几。
未来的太子妃各家巴结还来不及，尤其是那日嘲讽过她的几户人家，都送了重礼来添妆。
苏玉梅居然还在其中看到了嫡母嫁妆单子上的东西。
“是这个吗？”苏玉梅对着嫁妆单子看着眼前这只凤头衔珠如意钗。
“是的。”乐茹转动如意钗，在钗背面隐蔽的部位还有嫡母的名讳。
“这是不知还是故意送回的？”苏玉梅看着这一匣子珠宝冷笑。
“小姐，闻人夫人来了。”